新出土魏碑墨迹,似欧体源头……
魏都平城的遗迹和文物中,书法宝藏极为丰富,《司马金龙墓漆画题记》就又是一大瑰宝。太和八年(484)琅琊王司马金龙去世,先与他去世的妻子姬辰共同埋葬在京师平城白登之阳北贵族墓葬区。1965年大同市石家寨在农田水利建设打井时发现该墓,虽然早期曾被盗过,但也出土了450余件珍贵文物,《司马金龙墓漆画题记》又是一大瑰宝。
司马金龙墓漆画屏风墨书摹本。现藏于山西省大同市博物馆。
每幅画上都有文字题记,如“汉成帝班”“卫灵公”等。像这样具有明确纪年,保存这样完好的书法墨迹实属少见。它是现在能够见到的北魏书法中难得的佳品,应该占有重要地位。因系墨迹,就更加可贵。
图十:司马金龙墓志铭
墨书笔画方严劲挺,结字平正宽博。如“有”“男”等字下部非常舒展,形成刚健、洞达的基本特色。有些字如“汉成帝”等,还可看出隶书的遗意。
同墓出土的还有石墓志三种,为《司马金龙墓表》、《司马金龙墓志铭》和《姬辰墓铭》。里书题字同墓表等字体十分接近,或为一人所书。
司马金龙墓砖文
北魏《司马金龙屏风漆画题记》,书法古朴典雅,舒朗俊秀,风格近敦煌写经体。
历史上关于碑帖的地位高低,是随着帝王才子们的不同喜好而变化的。唐太宗喜爱“二王”帖子,唯帖独尊一统天下,汉魏六朝文人士大夫们对碑牌书法不屑一顾。清初,书法家们认识到帖学的危机,看出了碑版的价值,逐渐成为书家们取法的对象。但是近些年来,人们又认识到碑学帖学是各有强项又各有弱项,帖学又被推上了与碑学并驾齐驱的位置。
就平城书法整体比较而言,几十件墨宝中,碑版占多数,这漆画题记应当划归帖的范畴。它不像王羲之《十七贴》是信件便条,更不像古代帝王将相的尺牍,是木板上糊的纸上的一段段一行行配画的插文说明。平城的碑帖相比,艺术风格大相径庭。从点画写法来看,几件帖子强调两端,回环往复,牵丝映带,中间一段一掠而过。碑则略强调中段,提按起伏,浑厚沧茫,两端则不加约束,舒展放逸。从风格上来看,碑强调气势,沉雄豪放,而帖却强调韵味,细致娴雅。碑为匏革,帖为丝竹,相辅相成,相得益彰。
本来平城帖类书就居稀为贵了,再加上这漆画题记又是高品位,就显得更为珍贵了。只要你凝视一会儿这些散落在漆画中的一片片蝇头小楷,就会顿感一股奇突的墨迹新风扑面而来。
清秀俊挺,比起北朝其它魏碑来更加灵动
我们知道,魏碑书体是隶书向楷书过渡中产生的一种特殊书体。从主流特点来说,平城魏碑是原始粗犷,洛阳魏碑是老道雄厚,而这漆画题记却一改平城魏碑的粗犷之风,也不同洛阳魏碑的雄厚之形,而是特别的清俊,好像是在众多彪悍男人中站出了一位窈窕女子。2007年刘涛主编的《中国书法史》(魏晋南北朝卷)不仅第一次提出了平城书法的概念,而且指出:“平城时期的楷书,最为珍贵的名品当数《司马金龙墓漆画题记》”,“这篇楷书的书法技巧相当娴熟,水准上乘”,“大概与当时标准的正体字楷书相差无几”。
这漆画题记书法技艺特别娴熟,写得相当标准规范,我也坚信这就是当时的官方楷体。太武帝拓跋煮公元425年下达过整齐文字“篆隶草楷”令,大概这个令中的“楷”就是类似漆画题记这种楷。把漆画题记与其他平城书法仔细比较,可以看出与公元461年、早20多年的《皇帝南巡之颂》正面碑文几乎没有两样,只不过是南巡碑结体更标准、大小更一致罢了。漆画题记虽然有大有小,却更显洒脱自然。这漆画题记、南巡碑等国字号类型的书体,就是北魏平城时期的“楷书”。
细仔品味漆画题记,可以看到其灵动用笔的妙道之处。笔画是横细纵粗,起笔落笔大都有顿按,撇画按笔尖撇,捺画舒展露锋,横画按笔收锋,点画均写左斜,钩为隶书平挑圆弧钩。结体大都上紧下松,有撇捺时左右分张,多数方正,也随字的结构特点,或平扁或竖高,显然一种自然姿态。那一个个老练成型的字,渗透着汉简的写法、魏晋的隶韵、章草的笔意,还有点酷似吊比干的风格。与后期书法相比,从横细纵粗来说,又好像是颜体的源头之一,从笔画瘦精来看,又好像是欧阳询、褚遂良、赵佶等书体的一条根系。真令人叫绝。
题记小楷均为两公分大小,是漆字墨字尚未定论,但一块块以黄底镶嵌在大面积的红底人物画中时,显得非常耀眼。每幅字都是竖行正书,在黄底中均匀摆布,整体内容虽是以画为主,又使人感到不失题记的地位和分量。图画是上乘,书法是上乘,字画融合搭配也是上乘。可以说,既是漆画的美丽衬托了书法的艺韵,还可以说,也是字的雅致提携了漆画的品味。
司马金龙墓漆画屏风墨书 局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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